法国前总理莱昂内尔•若斯潘(Lionel Jospin)曾说过：“要市场经济，不要市场社会。”想搞清楚为什么美国和英国受民粹主义打击比其他许多民主国家都沉重的人，或许会回想起这句话。

没有哪个西方社会比美国和英国更商品化了。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消费，当然这不是最糟的命运。但代价是我们容易忘记其他因素的价值，比如自由民主政体的内在价值。报应来自于相信你自己的营销内容。

2001年9月美国遭遇恐怖袭击后，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政府将英美民主的傲慢自大发挥到了顶峰。在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的支持下，布什宣布将以武力向中东输出民主。德国和法国选择退出，随着时间推移，这一明智的决定看起来越来越高明。美国和英国的反体制犬儒主义情绪大多诞生于伊拉克战争期间。但这比不过一代人对英美资本主义的必胜信念。

20世纪80年代初里根(Reagan)—撒切尔(Thatcher)革命期间，这两个最大的英语民主国家重启了它们的增长机器，并结束了对一些长期弊病的恐惧。两国对20世纪70年代的价格控制和工人动荡感到恼火是对的，但它们矫枉过正了。过去一代人时间里，也许有几十万法国律师和金融家搬到了伦敦，但更多英国人因房价过高而被挤出自己的首都。

你如何评估民主体制的价值？法国虽然经济停滞，但在让落在后面者维持体面生活方面，法国做得比盎格鲁—撒克逊对手要好。法国成年男性就业率高于美国，这在即使10年前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统计数字。法国的收入不平等水平要低于美国和英国，后两国的基尼系数接近顶峰。在发达国家俱乐部——经合组织(OECD)内部，只有智利和墨西哥得分比美国更糟。看来将在9月选举中让温和政府再度连任的德国，比法国的情况更好。

这两国很可能都明白自己的脆弱性，以致不敢拍胸脯自夸。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计划推行一系列撒切尔式的劳动力市场改革，这将考验他可能获得的议会多数席位。上周日不到一半的法国选民参加了第一轮议会选举，比美国中期选举的记录好不了多少。在5月举行的投票率较高的总统选举中，三分之一法国选民把票投给了马克龙的新法西斯主义竞选对手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即使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在大选中轻松获胜，德国极右翼政党也有望跨过赢得联邦议院席位所需的5%的障碍，这将是战后首次。

但相较于美国和英国所面对的问题，这些都是高阶问题。为什么美英会陷于更严重的困境？原因有三个。首先，它们对自己的宣传信以为真。没有哪个国家比美英两国更热衷于夸耀自己的精英制度。但在刷新西方世界最糟糕收入流动性纪录方面，这两个国家好像在相互比赛。令人吃惊的是按照某些衡量标准，在美国攀登收入阶梯比深受阶级制度桎梏的英国更难。不过，自撒切尔推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以来，英国理应是一个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社会。在收入流动性这个最关键的指标上，号称没有阶级之分的美国和后阶级时代的英国是西方最僵化的社会。

第二，讲英语的精英们对本国一半人民已失去信心。美国和英国对学历的价值存在错觉。他们常常将高校文凭与高技能混为一谈，以为那些没有学位的人就没有技能。欧洲北方国家更善于领悟二者的区别。在德国，职业工人是受到尊敬的。而在美国和英国，没有大学文凭你就成了输家。无怪乎教育程度最低的人——也是最受鄙视的人——投票支持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和英国退欧。危险在于，这两个投票结果让我们进一步远离解决方案。

第三，美英缺乏关于制度失败的历史记忆。20世纪美英没有经历革命或占领，这在西方民主国家中是仅有的。一个国家稳定的时间越长，就会变得越自满。只有偏执狂才能在商界生存，政治体制也是如此。市场人士称之为“明斯基时刻”(Minsky moment)：资产价格过于长期稳定，以至于投资者承担太多风险。盎格鲁—撒克逊的精英们一向拿公众信任当儿戏，他们的报应早就在酝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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